庞凤仪周莎：经典人物“翻白眼”的鼻祖-易安轩志

庞凤仪周莎：经典人物“翻白眼”的鼻祖-易安轩志

庞凤仪

近日，两会中“蓝衣记者翻白眼”的视频刷爆了朋友圈和微博，梁相宜翻了一个下入幽冥上入九霄的白眼，抒发了无比鄙视的情怀。对“蓝衣记者”不予置评，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近“翻白眼”的鼻祖——阮籍。

魏晋时期有一个超级火的“偶像男天团”——竹林七贤，如果放到现代，这个偶像团的朋友圈肯定要被刷爆，斩获无数“铁粉”。在这个团体中，阮籍是名列第一的。他的表情包有三个非常著名：翻白眼、大哭和长啸。

我们熟悉的成语“青眼有加”就出自魏晋时的阮籍。《晋书·阮籍传》：“籍又能为青白眼，见礼俗之士，以白眼对之。及嵇喜来吊，籍作白眼，喜不怿而退。喜弟康闻之，乃赍酒挟琴造焉，籍大悦，乃见青眼。”可见，阮籍个性自由，不喜注重官场的嵇喜，极爱“玉山将崩”颜值担当的嵇康。“翻白眼”应该是一个技术活，鲁迅在《而已集》中就写道：“白眼大概是全然看不见眸子的，恐怕要练习很久才能够。”
阮籍还擅长大哭，不是呜呜咽咽、嘤嘤哭泣，而是呼天抢地地嚎啕大哭，从我们熟悉的成语“穷途而哭”大致可以想象这哭的“壮举”。王勃在《滕王阁序》中说“阮籍猖狂，岂效穷途之哭？”足见，阮籍的几分狂气和放荡不羁。有人说这样的阮籍就是一个疯子，而我觉得，他的大哭与庄子的“鼓盆而歌”、鲁迅的“长歌当哭”是有相通之处的。

长啸是阮籍载入史册典籍的最经典的“表情包”了。《晋书·阮籍传》：“阮步兵啸，闻数百步。苏门山中，忽有真人，樵伐者咸共传说。”这个真人，就是魏晋著名隐士孙登，会弹一弦琴，尤善长啸。阮籍心生向往，前往观之，“见其人拥膝岩侧，籍登岭就之，箕踞相对。籍商略终古，上陈黄、农玄寂之道，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问之，仡然不应。复叙有为之教、栖神道气之术以观之，彼犹如前，凝瞩不转。籍因对之长啸。良久，乃笑曰：‘可更作。’籍复啸。意尽，退，还半岭许，闻上□然有声，如数部鼓吹，林谷传响，顾看，乃向人啸也。”可见，“长啸”还可以广交同道中人。阮籍的“长啸”清奇不凡，孙登的“长啸”应该更是登峰造极啊！
阮籍的这三个表情包放到现代，足以被世人称作疯子了！就是在那魏晋时期，也可以算是一股“泥石流”，有人嘲笑他对礼教无礼，他就以“礼岂为我设耶？”反驳，在我看来，他就是那个混乱时代的一股清流了！

阮籍是“建安七子”之一阮瑀的儿子。阮瑀不喜做官，阮籍秉承了其父的脾气，也不想做官。三岁时，他的父亲去世了。曹丕对阮籍母子颇多照顾，有《寡妇赋》为证：“陈留阮元瑜与余有旧，薄命早亡，每感存其遗孤，未尝不怆然伤心，故作斯赋。以叙其妻子悲苦之情，命王粲并作之”。
阮籍“幼有奇才异质，八岁能属文，性恬静”（《魏氏春秋》），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。他好学不倦，酷爱研习儒家的诗书，以道德高尚、乐天安贫的古代贤者为效法榜样的志趣；还兼习武，其《咏怀诗》写到：“少年学击剑，妙技过曲城”；有济世之志，曾登广武城，观楚、汉古战场，慨叹“时无英雄，使竖子成名！”性格孤僻，内敛，大约在十六七岁时，有一次随其叔父阮熙到东郡，充州刺史王昶与他相见时，他“终日不开一言”，王昶“自以为不能测”。
阮籍的一生，既没有嵇康那样激烈的硬骨头，也没有山涛那样坚韧的强品格，但他自有一股“言在耳目之内，情寄八荒之表”的真性情。
彼时对他有恩的曹氏政权渐渐没落，取而代之的是曹爽和司马家族，这跟儒家提倡的等级秩序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”完全是背道而驰。他的精神寄托“三纲五常”轰然倒塌。竹林庇护不了他，血流成河的高平陵之变吓坏了他，他只能选择不出仕的逃避以躲过杀戮，他只能选择在污浊黑暗的现实和坚守清白信仰之间苟延残喘、艰难度日。

太尉蒋济要征辟他，他写《奏记》一封，以逃避当官；司马昭要招他为婿，他连续酗酒六十天，以躲过亲事。混乱的年代，死很容易，活着才是最艰难的。阮籍以一蜉蝣之微力自然难以抵抗这个难堪的世界，只能大哭、长啸、酗酒、翻白眼……这些是他在宣泄心中的苦闷、无奈和绝望啊！他把这些情感寄托在他的诗歌里，《咏怀》组诗里可见一斑。
《咏怀诗八十二首（其一）》
夜中不能寐，起坐弹鸣琴。
薄帷鉴明月，清风吹我襟。
孤鸿号外野，翔鸟鸣北林。
徘徊将何见？忧思独伤心。
在清寂的夜晚，诗人夜不能寐，对月抚琴，那野外偶尔传来的孤鸿鸣叫、倦鸟悲吟不正是诗人的写照吗？这诗作不正是治疗诗人心灵伤痛的妙药吗？不正是那个时代的孤独和忧伤吗？
可是，阮籍终究也没有逃过时代的逼仄，无路可逃地万般无奈下，只好为司马昭写了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的劝进表《为郑冲劝晋王笺》，之后两个月，他离开了人世。
至今再读他写的劝进表，“至公至平，谁与为邻？何必勤勤小让也哉？”又看到阮籍悄悄地翻起了白眼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