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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战长津湖【视频】- 微纪录 独自老去——聂父走后的张焕枝-财新视听

2017-09-29 全部文章 555
【视频】| 微纪录 独自老去——聂父走后的张焕枝-财新视听

2018年9 月23 日,张焕枝在房顶晾晒玉米。近年来村里统一种的核桃树长大了,遮蔽了玉米地的阳光,加上雨水不好,玉米收成只有正常年份的十分之一格杰白玛。
2018年8月25日,聂树斌的父亲聂学生因高血压引起心脏病在家中突然离世,终年73岁。23年前儿子含冤而死,聂学生也落下了偏瘫,此后都是聂母张焕枝在家照料大小事情,在外为儿子奔走。如今,儿子重获了清白,老伴却走了,张焕枝不得不独自生活,独自老去,面对人生中的又一道坎。
STORY JOURNAL
微纪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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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摄/剪辑:实习生 许越
中秋月圆夜,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送走前来探望的女儿和女婿,看了一眼初升的圆月,早早地进了卧室。2018 年8 月25 日,张焕枝的丈夫聂学生突然离世。刚住了一年的宽敞新房里,只剩她一人。多年来,她只身奔走在家里、地里和申诉的路上,累恼时也会埋怨曾试图自杀的丈夫遇到困难就想躲想绕,不敢去争取希望,不像个男人。然而丈夫突然走后,久经磨难的张焕枝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难以承受的孤单。
张焕枝每天早晨5点前出门下地干活,直到八九点,才回家吃早饭。张焕枝说她除了高血压没啥大毛病,年纪大了,干活不能时间长,时间一长就感觉乏力,累了就得休息一下。田间村里统一安排种核桃树,在树两边她栽种了山药和玉米。菜地里还种了土豆、番茄、辣椒、丝瓜等蔬菜混沌少女。
老伴走后
那天早上,丈夫聂学生就倒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前。当时甘十九妹吧,张焕枝从地里干完活往回走,半路上,邻家侄子跑来喊涵合园,说大爷(聂学生)不行了。张焕枝脑袋“嗡”的一下,就蒙了,“好好的,怎么就不行了”。
入殓、报丧,直到出殡,张焕枝强掩着情绪没哭出声来,回想当时“哪是哭的时候啊,女儿女婿都没经过这事,里里外外都等着我拿主意”。出殡那天,按当地习俗,老头子先走了,老婆子要送出巷口。张焕枝在巷口看车队收拾停当,按着她的意思,女儿上了头车,在二车给儿子和阴婚的儿媳留了位置,外孙摔了碗,车队远去,她这才转身往家走。没两步她就觉得两侧腰上一股子酸疼劲儿,直钻向头顶,疼得她“啊”得一声,瘫在地上,涕泪交加,把这几天忍住的眼泪都哭了出来,张焕枝觉得心里反而好受些。
丧事办完后,有姊妹不放心,住在家里陪她说话:“人老了,走得突然些其实是好事,自己不用遭罪,也不给家里人带罪。”张焕枝听了觉得好受一些,转念还是觉得哪怕老伴瘫在床上一年半载,让她多照料几天也好,至少, 心理上能有个准备。
聂学生的姐姐又劝她,他从1995 年瘫痪到现在,你已经照顾他20多年,若不是有你,他哪能活到现在。

2016 年6月21日,聂学生拄着拐棍血战长津湖,慢慢挪动。聂学生总是带着笑。他说这几年控制不住哭和笑的程度,经常是已经不想笑了,但停不下来。张焕枝需要通过他说话的语速、频率来判断他的真实情绪。
姊妹们住了一二日,被张焕枝劝着各自回去了都昌二中。半亩地的院墙里,只留下她一人。
这里是聂家新翻盖的房子,里外都贴了瓷砖,进门左右是打通的大阳台,里面留了个大客厅,客厅三边总共六间屋子。去年入秋前他们老两口才搬进来,到如今刚刚住了一年,爱惜得很。
聂学生走路脚离不开地,庞青云出门总得拄着两个拐棍,在家便只拄一个拐,走路喜欢扶着点儿墙。搬进新家后,他在白墙上摸得尽是手印,后来张焕枝在手印的高度贴了一圈纸板,让他放心扶。
盖新房子,是他们多年来共同的心愿。去年有天晚上看电视,聂学生忽然说,我这辈子挺知足。现在吃的也好,也有花的,以后我迟早会走,到时候你给我带上最高法院的判决书,我到那边好说话。张焕枝说好。“他就这样简单说一说,我就这样简单答应,这次他走了,我把判决书放在他手里,让他带走了。”张焕枝说。
一个月来,张焕枝维持着丈夫去世前的生活,天明即起,晚上9 点就睡。只是做饭有些简单。“一个人,有口剩的饭就行了”。家里的猫跑了,她也不准备再养。
张焕枝知道聊天能解一些苦闷,但这么多年她深居简出,已没有串门聊天的习惯。邻居们偶尔坐坐也就半小时就走了。也有小她两岁的上海老人,千里迢迢地赶过来,说说自己的诉讼官司,倒倒肚里的苦水爱婴室门店,张焕枝感觉她挺有文化挺有见识的,她喜欢跟能说清楚事理的明白人聊天。
聂学生的骨灰还寄放在当地火化场里,张焕枝准备按当地风俗,在明年清明节前选个日子,把儿子和老伴,一起搬进聂家祖坟下葬。快到“四七”的时候她梦到聂学生,“在院里弯腰干活,干什么没有看到,突然就醒了马曼琳。还是原来的模样,他也没有说话,我也没有跟他说话,就见着这么一下”。“四七”那天,她去火化场烧纸祭奠,给聂学生带了块月饼。
2018年9月21日, 按当地习俗风俗,这一天是聂学生去世后的“ 四七”,张焕枝独自去火化场领出牌位祭奠。中秋临近,张焕枝将月饼捏碎撒在牌位周围。
“我的目标就是要活得像个样子”
女儿和女婿都在石家庄市内上班,知道她孤独,每周都过来看望。
中秋节前,女儿打来电话,要回来陪她一起过中秋。张焕枝不让来,说我挺好的,不用来看我,叫她在自个家里陪婆婆。女儿又说,丈夫加班去了,看了你晚上再回去,张焕枝没有再劝阻,说出发时打电话,我骑电动车去车站接你。
9 月24 日,中秋节,太阳正要从西山升起时,张焕枝打开了房门,这一天,她没像往常一样去地里干农活,而是房前屋后打扫一遍,又回屋坐下。女儿前些天送来了些的五仁月饼,就着白米粥,她吃了半块。放下月饼,她出来坐到院里水龙头前洗南瓜和冬瓜,准备做馅给女儿包饺子。
张焕枝娘家姊妹五个,小时候家里虽然经济紧张,过中秋还是挺讲究的,那时父母从集市上买一块碗口大的月饼,搬桌子到院子里,等月亮起来,七口人分着吃月饼,切成尖尖的小瓣,五仁馅料,有青丝、红丝,很好看,吃着也特别香甜。之后结了婚,自己操持起家务农活,中秋前后又是秋收秋种,忙起来顾不上过节。
再后来,儿子出了事,也没心情过节,偶尔会包个饺子,烙个糖饼,就那么过了。
张焕枝刚把冬瓜南瓜切成丝,屋里老年手机的电话铃声喊“女儿来电话了”,她拍着手上的南瓜碎末,掀开竹帘走到屋里接电话,女儿说一个小时左右到。一位喊她嫂的老邻居来串门聊天,抽着烟叹气,说他在隔壁电厂上班,每天挣60 元,给儿子攒了10万元钱生二孩,小两口嫌负担重不乐意,儿子安慰他说等两年看。张焕枝拿纱布包了冬瓜丝挤水,听到这,抬头劝他,孩子们还年轻,等两年就等两年。又宽慰他,我看你家儿子对你挺好,你这里里外外都理顺了,还愁个什么。经她这么一说,邻居轻松了些。村里人说张焕枝是能人,说话办事有水平。
2018年9月24日早上9 点半,张焕枝一接到女儿的电话,就骑着电动车去5 公里远的公交车站接人鞠敬伟。中秋节前,女儿打来电话,要回来陪她一起过中秋。
张焕枝和女儿边包饺子边聊天。张焕枝指着一盆南瓜馅和一盆冬瓜馅问她想吃哪个。女儿接了南瓜馅的去拌,张焕枝又嘱咐她拌两盆,“你嗓子不好,留一盆少放盐”。
张焕枝平时会和面蒸馒头,揉完馒头梦醒覆雨,她用红糖包了四个糖包。她说艾珺,有时候也会蒸个花卷,老吃一样馒头就腻了,换个样吃,能多吃点。
午休之后,女婿也来了,一家人坐下来后,接着包花卷、蒸馒头和枣包。老房改造时剩下的木头舍不得丢掉,张焕枝在院里支了一口大锅,有人来访吃饭就烧一点。黄色的天燃气管道通到了村里,张焕枝觉得真好,又快又干净,但还是觉得柴火大锅煮的饭好吃。女婿接过手,帮着把火生起来。
吃完晚饭,女儿陪她看一会电视。从前,聂学生喜欢看小品相声,哪个热闹看哪个。张焕枝就不喜欢看,就把电视留他一个人看。
张焕枝每天必看的节目是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,她好决定明天能干什么,“老天爷能不能让我干”。她最喜欢的电视剧是历史剧,看忠臣得好,奸臣遭报应。
天气预报一结束,张焕枝就催促女儿回家,说女婿开车回来没休息,得早点走。连催了三遍,女儿女婿起身回去。关了大门,天还早,月亮正挂在屋檐下的一排采光窗子上,站在屋里能看见,站到院子里,被房挡住了,反倒瞧不见。张焕枝抿着嘴看了一眼月亮,闭了门窗,转身回屋睡觉。关门闭窗不是为了防贼,院里的那棵儿子最爱吃的香椿小树一年年的长大了,已遮蔽了小半个院子,易招臭板虫,一天能打下百十只。偶尔,张焕枝会打着虫子骂道,找个时间把它(树)刨喽。
在重庆读大学的外孙打电话来问中秋好,张焕枝接着电话笑得合不拢嘴,一直笑着挂了电话,看着手机说:“我的这孩子懂事。”
这个冬天,张焕枝准备去女儿家过。“主要原因是省暖气费”,去年冬天烧暖气两个人用,今年老伴走了就剩她一个人,一个人烧暖气觉得太浪费。
老伴聂学生突然离去给张焕枝身心带来的压力很重,但相比从前承受过的压力,要轻一些。以前是总有一些部门的“不合作”,让她不确定该怎么办,但现在她知道该怎么办。张焕枝觉得这种方向感很重要,“找不到方向,人没法活。现在我的目标就是要活得像个样子,人家咋过,我就咋过。”

2018年9 月24 日晚,女儿和女婿走后,张焕枝抬头看了眼十五的月亮。关了门窗,转身回屋。
图、文 / 陈亮
图片编辑 / 罗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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